错位之情 中国普法教育在线湖南讯:(邓明平 作者:曾云生)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上一个世纪90年代,地点:广东某市。故事中的人均为化名。 南方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黏腻,一直下了几天,让人心生烦闷。 林美玲拖着褪色的行李箱从东莞火车站出来直奔厚街时,裤脚已经洇出深色的水痕。她攥着口袋里仅有的两百块钱和从湖南老家带来的绣花手帕,站在工业区的十字路口,看着穿工装上班的人流像潮水般涌过,忽然觉得这座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城市,像极了老家田埂上的泥沼,一脚踩下去就再难拔出来。 东莞的夏夜,大排档的霓虹灯把林美玲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端着最后一碗永州血鸭放下,“老板,你要的血鸭做好了。”接着就听见邻桌男人的笑声像碎银落地般,“小妹,你这湖南口音比荔枝蜜还甜。” 林美玲顿时大吃一惊,然后仔细端详这位皮肤黝黑的男人羞涩地一笑,“你这大哥真会说话。” 男人见她娴熟的动作和甜美的声音,也变成带着方言的普通话自我介绍:“我也是湖南的,永州人。” 林美玲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出来三个月,这是第一次听到真正的乡音。陈建国每天中午都来店里,有时带串烤肠,有时送一束花,有时拿着一张电影票,笑眯眯地塞给她。他说自己在附近电子厂当拉长,家人在老家。“你一个姑娘家出来不容易,有困难尽管找我。” 后来,他有一次见她被老板娘无端训斥,就过来抚摸着她的肩说“缺钱就跟我说,不要硬撑。”还顺手偷偷塞给她一张五十元的。 秋风起时,林美玲曾有一次在宿舍楼梯间被醉汉拦住,是陈建国像拎小鸡似的把那人甩开,之后再没有人无缘无故敢欺负她了。 他的手掌贴在她后背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心跳得像打鼓。那晚他送她回宿舍,在楼下站了很久,“美玲,我知道不该这样,但我控制不住想你。” 她知道这不对。可当陈建国骑着一辆自行车带她去看大陂河夜景,当他把唯一的头盔戴在她头上,当寒风里他解开外套裹住两人时,她还是沦陷了。直到有天撞见他接电话,对着听筒温柔地说 “阿芳,给小宝买双新球鞋吧。”她才如遭雷击。 “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 陈建国红着眼眶解释,“要不是为了孩子……” 林美玲想走,却在他一遍遍的忏悔和承诺里软了心。她像偷尝禁果的亚当,明知不对,却贪恋那份被珍视的滋味。 变故发生在次年春天。陈建国的小儿子小宝突然持续高烧,跑遍广州和深圳的大医院之后才查出是罕见的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必须骨髓移植,” 医生的话像冰锥,扎在陈建国身上,“需要及时配置,往往亲属配型成功率最高。你们赶快准备。” 陈建国带着老婆阿芳和大儿子去做配型,结果全不合血型。他在医院走廊里蹲了三天三夜,胡子疯长如野草。林美玲去看他时,正撞见阿芳抱着丈夫哭泣:“建国,我们认命吧……” 林美玲见状,如水井的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安慰,“要不,我去试试看?” 林美玲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攥着化验单坐在医院长椅上,看着窗外的白玉兰发呆。护士叫到她名字时,她深吸一口气,像走向未知的战场---如果配对成功,捐献骨髓,自己虚弱的身体怎么办?谁来管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配型成功。林美玲在走廊里不停地走动,心情十分矛盾,陈建国见美玲在犹豫,于是来到林美玲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他的妻子阿芳随即紧拉着林美玲的手,眼泪如线一般流下,把她的衣袖都打湿了“妹子,你是小宝的再生父母啊!是我们全家的福星。” 手术很成功,六个点位全合! 陈建国猛地抱住她,阿芳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磕得额头通红:“美玲,你是我们家的救命菩萨啊!” 记得手术那天,林美玲躺在隔壁病房 ,麻醉前最后看到的,是陈建国隔着玻璃给她竖大拇指。 小宝出院的那天,陈建国全家把林美玲接到家里。两居室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阿芳炖了乌鸡汤,一口口喂她。晚上睡觉时,阿芳突然把她往陈建国的床上推:“妹子,今晚你跟建国睡,我带小宝睡隔壁。” 林美玲像被炮烙被烫到似的弹起来。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在陈建国尴尬的脸上,也照在阿芳通红的眼睛里。“你救了我们全家。” 阿芳声音发颤,“我们没什么能报答的…… 只要你不嫌弃就一直住在家里。” 那晚林美玲蜷缩在沙发上,听着里屋传来的呼吸声,一夜无眠。她看着墙上小宝的奖状,想起手术成功后孩子抓着她手指的温度,又想起自己老家父母期盼的眼神,思绪翻滚。 后半夜的月光斜斜切进窗棂,在水泥地上割出一道惨白的亮线。林美玲坐在床沿,手指把那块绣花手帕绞成了麻花。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像在嘲笑这场荒唐的报恩,又像在叩问她无处安放的真心。 隔壁房间传来小宝翻身的动静,紧接着是陈妻低低的哼唱她经常唱的那支湖南民歌《刘海砍樵》 她从小听到大,此刻却像钝刀子割肉。她猛地站起身,撞翻了床边的塑料脸盆,“哐当” 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陈建国披着外套从客厅跑进来,睡眼惺忪地问:“咋了妹子?” 他的手刚碰到她胳膊,就被她像触电似的甩开。月光照在他裸着的胸膛上,有颗痣和她爹胸口的那颗很像。 凌晨的露水打湿了晾衣绳,她的碎花衬衫和陈建国的蓝工装缠在一块儿,衣角还沾着他袖口的机油印。她用晾衣杆挑开,又眼睁睁看着风把两件衣服吹得重新贴紧,像一对难舍难分的影子。 “白天我帮你洗吧。” 陈建国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递来杯温水。她接过时手一抖,水洒在他手背上,他 “嘶” 了一声却没缩回去。 这声痛让她突然想起手术那天。麻醉前她转头,正看见陈建国隔着玻璃给她比划加油的手势,无名指关节上有道月牙形的疤 —— 那是某次帮她修宿舍床板时被钉子划的。 “你该恨我的。” 她突然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陈建国没说话,伸手想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她偏头躲开,发梢却扫过他的掌心。这轻轻一下,让她想起三个月前在云吞店后巷,他也是这样用掌心托住她的后脑勺,吻得她喘不过气。 陈妻自林美玲无偿捐骨髓之后,尽心尽力服侍她,唯恐在某些方面照顾不周全。一天,陈妻无意中把她藏在行李箱夹层的半包避孕药翻出后还以为是普通补药,并热情地说 “妹子你气血不足?我给你加点当归一起炖”。林美玲看着药盒上的说明书,手指在 “禁忌” 二字上反复摩挲,哭笑不得,最终趁人不备扔进灶膛,却在夜里又偷偷捡回灰烬里的金属锡箔。“阿芳是好人。”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是陈妻昨天刚给她买的红布鞋,鞋底还没沾过泥。 “我知道。” 陈建国的声音很闷,没有多说一句。 阳台角落堆着小宝喝剩的药瓶,标签上的化学名词她认不全,只记得护士说过 “再晚一步就没救了。”她的左胳膊肘还在隐隐作痛,那里的骨髓正流淌在那个孩子身体里。这个认知像条蛇,缠得她心口发紧。 “我该走了。” 她捡起地上的衬衫往屋里走,经过客厅时,看见沙发上搭着陈妻补了又补的围裙,针脚歪歪扭扭,和她娘的手艺一模一样。 想起这段时间给家里汇款时,汇款人姓名处总要涂改多次 —— 陈建国坚持要以他的名义寄,她先写 了“林美玲”,后又划掉改成 “陈建国”,最后在 “附言” 栏写下 “辛苦父母”,笔尖戳破纸张,像她被戳破的尊严。 回到房间时,陈建国还站在原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解不开的绳结。她把衬衫往行李箱里塞,却发现箱子底层压着临走时娘塞的平安符,红布已经被汗水浸得发黑。转眼已经二三年了。 “天亮就走。” 她对自己说,手指却无意识地摸到了床头的红布鞋。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响,惊得她手一抖,平安符从指间滑落,掉进床底看不见的黑暗里。 她知道自己该走,可脚像灌了铅。陈建国每天清晨都在厨房给她煮红糖鸡蛋汤,阿芳把她的衣服和陈建国的晾在一起,小宝奶声奶气地叫她 “美玲阿姨”。这份畸形的温情像张网,把她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一个雨后的清晨,林美玲收拾好行李。陈建国站在门口红着眼圈凝视着林美玲,阿芳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攒的两千块钱。“妹子,以后常回来看看小宝。” 林美玲没回头,走到巷口时,听见小宝在哭着喊阿姨别走。 她在汽车站买了张去深圳的票,车开时,她把那个绣着茉莉花的手帕掏出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阳光穿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编辑:唐泽平 责编:邓明平) 微信扫一扫,阅读更方便^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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