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山(第二集)
王宏贵有股子公牤牛犟劲儿,平时不吭不哈,谁对不住他,一回两回能忍耐,欺负他的次数多了,他洪(方言,与人不说这那地吵打)起来就像红眼牤子牛。当时的人,称他红眼牤只,又称红鬼。王宏贵也有股义气劲儿,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从不计得失。王宏贵平时崇拜家乡的岳飞,常以岳飞老乡自居。后来王宏贵成事以后,摆了几桌酒席,让人给起了个学名叫王宏贵,意即既有宏大志向,又有大富大贵,以此显摆。但很多人同着他的面恭维他,一扭脸还是说他黑牤只长黑牤只短的。所以,多少年后,王宏贵的小名黑牤只还是很疯传,他的一些事还在乡邻的茶余饭后间说道,而他的大名雅号却鲜有提起。
话说那一年,王宏贵从汤阴牢房出来,一口气咽不下,立马生了一场大病,狠心的东家张财主又逼着他去地里干活儿。无奈何,王宏贵强撑病体,背着锄头一步步挪到财主地头。他拤着腰,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悲从心来,仰天长叹,我王宏贵难道就不能像岳飞一样立足天地间受人尊敬,而一直受人欺负吗?
王宏贵念及于此,就暗暗联合了几个幼时朋友,相约上了西山,做了山大王。他想报仇,但手里家伙不行,没有好枪。
“七·七”卢沟桥事变,日寇铁蹄践踏中华大地,华北一片乌烟瘴气。蒋军望风披靡南逃,望着美好家园丢失给日寇,气不打一处来的王宏贵恨不过,恨得牙痒痒。日本鬼子南下犯中华,一路烧杀抢掠奸淫无恶不作,王宏贵一股热血直涌头顶,觉得小日本儿太他娘的不是个玩意儿了,竟敢窜到自家门口撒野,心里很是不愤。后来,贵保、二小子等人前来投奔入伙,意欲一报日寇血洗屠村之仇,王宏贵如虎添翼,队伍一下又多了几个血性汉子。有人就说王宏贵加上贵保、贵义、麻肐子、二小子,还有一大帮子穷鬼,等于是五鬼闹判子(发言,即判官),非成大气候不可。
自从那次亲眼目睹日寇血洗屠村李家庄,王宏贵见天拤着腰,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就决定带着弟兄们窜到平汉线羊角山准备打鬼子个埋伏。
羊角山在魏营东北平汉线铁路之西,在安阳地盘上。
羊角山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只是山头像羊的两只角,故而名叫羊角山。说羊角山是山,其实只是稍高稍大一点的岗岭而已,它地势不雄伟,山头不陡峭。老百姓经常来,是因为山上有几处破庙。
除此以外,山上还有几丛荆棘圪针。残留在圪针棵上的几粒红酸枣,在残阳斜照下愈发血红。几片酸枣叶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破庙旁的古柏上,有几只乌鸦对叫着,“嘎——嘎嘎!”“嘎——嘎嘎!”乌鸦穿越在荒草野坡的叫声,愈发衬托出出旷野的无边,与羊角山的荒凉。
出发前,王宏贵就让手下逮了几只乌鸦,喜鹊与麻雀,揣在怀里带着。一大帮子人一夜急行军,来到了羊角山。
羊角山离东面平汉线还有几里地。
第二天,天发亮,埋伏在羊角山上的王宏贵,趴在关公庙房顶观察,大老远就发现了鬼子上了刺刀三八大盖枪上,挑着的血红血红的膏药旗从东北边大道上走了过来,这是鬼子的尖兵。赶紧下房,拤着腰严命弟兄们隐蔽好,做好准备。
鬼子的尖兵大约有一个班,穿着沉重的翻毛牛皮靴,走起路来“咔咔”作响。当日本鬼子走到羊角山东侧,就停了下来,先用机枪朝山上扫了几梭子,紧接着又用小钢炮“咚咚”逮了两炮。
鬼子第一次扫机枪,王宏贵就让手下放了几只乌鸦。鬼子打第一炮后,王宏贵又让手下放飞了几只喜鹊。后来鬼子的尖兵西行过来,想往羊角山搜索时,王宏贵又让手下最后放飞了手中的麻雀。
鬼子见火力侦察,羊角山飞了一次又一次的乌鸦与喜鹊,步兵走到山下欲搜索时,见山上又飞出麻雀来,这才确认羊角山无人埋伏,随即与后续大部队发出可以安全前进的信号。
说时迟,那时快。接到安全前进信号的大队鬼子,立马开了过来。鬼子们耀武扬地从王宏贵的视线下开进,转眼又向南开过去。
王宏贵见大队的日本鬼子一队接一队,前面看不见队伍的头,后面看不见队伍的尾,坦克,大炮,战车,汽车,自行车,之后就是步行的小队鬼子,立马就傻了眼:鬼子这么多呀?这还不算铁路线火车上的鬼子呢!
王宏贵就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王宏贵手下一位外号叫麻肐子(方言,意即喜鹊)的贴心兄弟给他大哥打气说,再等等,再等等!随后献计说,我们有人,但手中家伙(方言,意即武器)不行。我们一直想报仇为啥报不了,不就是没有好枪才不好办吗?现在,咱们不怕他鬼子多。他人越多,也就越有掉队的。等他们大队人马过后,只要有一个两个掉队的,我们就弄他。弄一个,是一个。弄两个,就能弄两杆三八盖板枪。
王宏贵想想,也就是,自己一直想报仇,弄张财主的事,不就是手里没有硬棒货吗?现在机会来了,我就再耐心等一等。于是,王宏贵就点点头,说,好,等等就等等,我们只要弄他一个人,就是胜利。一杆盖板枪也能鼓舞士气!
本期编辑:夏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