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烽火（小说连载11——14）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花儿妹，王宏贵摸着腰中的德国二十响匣子枪，不由又想起王佐借枪来。

自从突袭计划搁浅，李老乡绅的话语一直还在王宏贵的耳边回响。

是啊，要抗日，要报仇。不突袭鬼子，不杀他狗娘养的就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想突袭鬼子，手中没有硬棒货不行;硬棒货少，也不行;硬棒货不全，更不行。

也合该成事。突然有一天，平空里有人送来个令人振奋的好信息。

从王佐村过来个投奔王宏贵的王有，无意中告诉王宏贵，说他村郑大户地有五六顷，房有三十多间，孩子保定讲武堂毕业，现在国民革命军里做军官，为保万贯家财，曾留给父亲一支德国镜面盒子枪，也叫快慢机。王有给郑大户喂过牲口，恍见过一眼，见过这匣子枪，烤漆崭新反光耀眼，火炼新鲜的。

拤着腰的王宏贵突然想起，这次忠义救国军号召抗日救国有钱出钱，有枪出枪，郑大户只送来一车粮食，没有提他家有武器的事。王宏贵估计郑大户有背景，他儿子在军队里捉着事儿，别人不敢惹他。

山大王出身的王宏贵把腰一拤，突然决定铤而走险，重做一次绑票，夜袭王佐，虎口掏枪，弄来这支盒子。

魏营离王佐村很近，三里五里都结有亲戚。郑大户是王宏贵的老亲戚，小时候，王宏贵没少跟大人去他家红白事上走过礼，赶过庙会，看过戏。对此，王宏贵路道挺熟，人也不生。

王有说，每逢后半夜，郑大户总要披着衣服来看看牲口，添添草料，照料照料他这群宝贝疙瘩。

郑大户地多，养的牲口也就多，光牲口棚草料房就有十来间。

马无夜草不肥。郑大户生怕喂养牲口的觅汉慢待了他的宝贝儿，除了三番五次的交待要他们喂养好，他自己更是每晚事必躬亲，后半夜总要亲自喂养。

对于王有提供的信息，王宏贵只是装作不在意，但他主意已定心意已决。

子时时分，月黑风高，人静狗不咬，腰别八音子手枪的王宏贵与腰别曲把子的贵保、贵义、二小子等人， 身穿夜行衣，头戴猛一钻帽（一种能拉到脖子里只露眼睛的编织长帽），来到王佐村，安排心腹二小子等人望风后，他与贵保、贵义爬上树翻过墙头，进到郑大户后院牲口棚，分别潜伏到杆草（鐥过谷子穗的谷子杆）垛与草棚子里，守房待人，专等郑大户前来喂养牲口，以便抓住他逼其交出德国盒子。

果然不出所料，后半夜人静马乏时分，郑大户披着衣裳，晃晃悠悠揉着眼打着哈欠，又来喂养他这群宝贝疙瘩儿来了。

郑大户原叫大虎，中等身材，圆胖脸儿，叫大虎却不是老虎的脾气和性格。他憨厚中带着微笑，好像与谁都是亲朋好友，见人先微笑再说话，见牲口是笑呵呵轻言细语，故而人称笑面虎。郑大户三个老婆，原配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二姨太给他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三姨太什么也没有生。大儿子两口子在南方国民革命军里，二儿子儿媳在外经商，小三儿在省城读书。郑大户闺女都出嫁了，家里只有他和三个老婆与扛活儿的觅汉们。人称笑面虎的郑大户为人却是良善，有富不露富。以前县里和乡村没有人挤兑过他，留给他防身武器也是孩子硬留下的，但他觉得用不着就没有露。

且说郑大户过来后，先用草筛子从草池子拨满一筛子草，两手左右磕碰筛一筛铡好的寸草秸，然后倒到牲口槽里，再右手将拌草棍别在胳膊弯里，左手拿着马勺，从料餷子里挖来料豆子，再转着圈儿均匀浇在牲口槽内的寸草秸上，边用拌草棍搅着，嘴里边还小声嘟囔着，好像念经一般，有料没料，四个角儿搅到，我的宝贝儿们，快快吃好喝好，明儿个天明，好好儿拉套。待他转一圈儿喂罢牲口，额头早已沁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待他抹去头上的汗渍，刚想喘一口气的时候，没成想，腰里就被冷冰冰的枪管顶住了，脖子也架上了一把明光雪亮的刀，一句压低的粗声粗气冰冷话语传进了耳膜，不许动，动，就打死你！牲口棚那一头儿也立马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老少爷们，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西山的，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俺们这次来，只对郑大户算账，请各位老少爷们躺好你的炕，睡好你的觉，闭上你的眼，蒙上你的头配合好。谁若违抗，别怪俺手里的家伙翻脸不认人！

这是贵保专门吓唬几个喂养牲口的觅汉。贵保这一喊，吓得牲口棚的喂牲口的觅汉们一下都蒙住了头，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郑大户跪在地上不住声地告饶。

郑大户自打儿子在军界混，从没有人小看过他，他也从没有遭过别人白眼，现在西山的土匪刀架在了脖子上，冰冷的枪管顶住了腰眼，他哪见过这阵势啊！屎尿顺着裤腿子一齐往下流，尿骚味，臭味味，搅合在一起，难闻极了。

王宏贵一把揪住郑大户的衣领子，“唰”地提溜到门外，压低声音厉声喝道，你的宝贝在哪儿，交出来，说，不说，立马一枪搁你这儿！

王宏贵这句问话也是在王岗跟众人接触后学的，故意说的含混不清，让对方猜。

郑大户这时已经吓晕了，语无伦次地求饶，在我老婆那儿，饶了我吧！

郑大户有三个老婆。

王宏贵就给贵保使了个眼色，贵保一转身就出去了，一扭脸的功夫就把穿着睡衣的郑大户小老婆，就是三姨太提溜过来了，“呼噔”就把她撂到了墙角儿。随后，贵保递给王宏贵一大包大烟土。

贵保觉得郑大户应该与小老婆最好，最宝贝的东西应该放在小老婆那里。

王宏贵一努嘴，贵保就用三姨太的大束腰带，把三姨太捆起来，扯下她的裹脚布塞进她的嘴里，扔进了草棚子里。

大烟土很贵重，能换很多钱，但这次来的目的不是奔着大烟土来的。王宏贵看看大烟土，扔回贵保，又朝贵义一努嘴，贵义立马明白老大的意思，随即转身向郑大户的卧室轻轻跑去，只半袋烟的功夫，押着郑大户的二老婆过来了。二老婆脖子上挂着三杆汉阳造步枪，抱着一包子弹，这是她爬在炕洞子里弄出来的。她怕死，也想换回郑大户的老命，动作也挺麻利，没有拖泥带水。

王宏贵还是努努嘴，摇摇头，贵义抽下郑大户二姨太的大束腰，弄了个马蹄扣，也像贵保一样，把二姨太捆了个结实，用二姨太的裹脚布堵住嘴，也撂进了草棚子里。

这德国盒子枪在哪里？王宏贵心想，还没有去郑大户的大老婆那里呢，这枪，肯定是在大老婆那儿放着呢。

王宏贵就给贵义努努嘴，让他在这儿看守觅汉与两个女人，就与贵保努努嘴，提溜着郑大户，直接上郑大户大老婆的房间搜德国盒子枪去了。

郑大户大老婆也吓稀了，屎尿齐下不说，还一直放屁，嘴也说不成囫囵话来。王宏贵单刀直入，开口就问她德国盒子枪藏在哪里？郑大户大老婆两只手吓得举不起来，一只手勉强举起一半，指着她睡觉的炕头，哆哆嗦嗦不停打摆子。王宏贵就给贵保努努嘴，贵保一个箭步窜过去，卷开席子，就见露出一个小箱子，立马提溜出来，递给王宏贵。

郑大户大老婆主动撩开腰露出一串钥匙，王宏贵一把拽过来，让郑大户大老婆一指认，就用钥匙打开小箱子，里面两把德国盒子一包子弹立马映入眼帘。

王宏贵得到王有的信息是一把盒子枪，现在意外得到两把快慢机二十响驳壳枪，还配有子弹，这真让王宏贵又惊又喜。但他不露声色，只是麻利地将两把盒子别在腰里，将子弹收起来，就给贵保努了努嘴。会意的贵保立刻就将郑大户二人捆绑起来。

这时候的王宏贵似乎才觉得这次弄枪的真正目的达到了，悬在喉咙眼儿的心才算放到了肚子里，头也觉得捂得热的受不了，不由的就将头上的猛一钻往上拉了一点，露了一点脸。

谁知他这一拉，坏菜了，郑大户的大老婆好像认出了他，不害怕了。因为他们是老亲戚呀。他们知道王宏贵是山大王，但怕他杀人灭口。

没有明说的大老婆顺口就说，你想要的，想拿的，我们都给你了，都是喝的一条河里的水，你们就放过我们吧！

谁知就这一句话，毁了。王宏贵动了心机，赶紧往下拽了拽猛一钻，心想，娘的，她好像知道我是谁了，这咋办？都是老亲戚。王宏贵脑子飞速转动，立马想出了个绝点子，弄你个老婆看瓜，死活就看你造化啦。

王宏贵朝贵保一比划一努嘴，二人分别弯腰把郑大户与他的大老婆束腰带解下来，捆住郑大户二人，用郑大户二人的臭袜子塞进他们的嘴里，褪下他们的裤子，露着雪白大腚，将他们的头捺进他们各自的大拐裆裤子里，结结实实弄了个老婆看瓜。王宏贵与贵保还怕不结实，将被单撕成布条，又从他们脖子上捆了一道，低声沉闷地说，休怪我们，老婆好好看瓜，睡恁娘的觉去吧。说完，王宏贵对贵保挥了挥手，又在二人后勃颈重重拍了一下，就窜了出来。郑大户与大老婆年纪太大了，经不起这种折腾，二姨太，三姨太年轻，但也被捆着放在草房里，没办法来救，觅汉们吓得蒙着头不敢起，屙尿都在被窝里，大门紧闭，外人一时难以进来。郑大户与大老婆从此永远没有醒来。

那边贵义也将牲口棚反锁起来，故意粗声粗气咋呼喂牲口的觅汉们，我们在外面看着你们呢，你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们的火眼金睛，想活命的，不要动，不要出来，谁出来，就打死谁！

那天晚上，郑大户的觅汉这几个大老爷们，真是憋在被窝里不敢动弹一点儿。

王宏贵与贵保麻利窜出郑大户卧室，学猫头鹰叫了两声，背着三杆汉阳造和子弹，抱着一包大烟土的贵义立即跑来汇合。三人打开郑大户的大门仗仗义义走出来，好像串亲戚走朋友礼仪往来一样，大方的很。他们走出门来学猫头鹰叫了三声，稍停又叫了三声，二小子等人立马跑来接应王宏贵等人。大家汇合一处，迅速撤离现场回到了王岗村。

这次夜劫民宅，意外收获很大，两支二十响匣子枪，三支汉阳造和上百发子弹，一包大烟土，战绩显赫。

山大王的规矩，谁也不能说出去。王宏贵拤着腰，瞪着眼，再三恶狠狠阴森森地交待，这次行动谁也不准说出去，谁泄了风声，杀他全家, 诛灭九族！

王宏贵驻地与王佐不隔几里地，郑大户与大老婆在家中被土匪弄了个老婆看瓜气绝身亡的消息很快传来。李老乡绅向王宏贵等人打探消息，王宏贵他们谁都摇头，一问三不知。一脸疑惑的李老乡绅有些纳闷儿，可拤着腰的王宏贵却略显愧疚地说，作为司令，我没有保护好这一带父老乡亲的安全，是自己最大的失误。

王宏贵拤着腰向李老乡绅信誓旦旦表示，今后一定要替郑大户报仇，一旦抓住土匪，刀剐斧劈剪刀戳，以祭奠郑大户在天之灵。

王宏贵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只是想，拿枪的人，说不定哪天死在枪林弹雨之中，咋能叫人活剐了哩？

十二、跨马新郎

在田间野外的小路上，王宏贵又想起了昨天跨马做新郎倌儿娶亲的美事儿，脸上不觉红扑扑的，幸福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王宏贵光顾着抱着花儿妹，仰着脸对着老天有点忘乎所以地大呼小叫了，好大一会儿转过神来的他，才听得怀中的花儿妹对他连声说，闯儿哥，放下我，快放下我，你看看，你身边都是谁？

王宏贵收回思绪，低头环视周围，哟，老伙计五毛，罗驹子，还有那一根筋枣木杠，周遭很多人都在他身边望着他傻笑哩。

王宏贵放下花儿妹，一手拉着五毛，一手拉着罗驹子也笑了，随后拽着罗驹子跑到大花轿后面的马车前，卸下一匹大枣红马，从大车上扯下一床红绫被，甩在马背上，又从车里陪嫁的红包裹里挑出红绿黄三条床单来，先把两条红绿床单十字斜披在身上，又在腰里系了条床单，吆喝五毛牵着红马，然后骗腿飞身上马。他太兴奋了，没有听到花儿妹嘟嘟囔囔跟自己说些什么，就走到大花轿前面，兴奋地对乐队高声大喊，继续，继续，我和花儿妹也来唱两句！

于是，三眼铳与鞭炮“咚咚咚！”“噼里啪啦”响起来，锣鼓家伙“咚咚锵锵”敲起来，板胡二胡“滋滋啦啦”拉起来，唢呐与笙“哩哩啦啦”吹起来，过门一过，王宏贵就放开嗓子喊起来：

娶亲队放罢了三声炮，

王宏贵我上了马鞍鞒。

三眼铳万支鞭前头开道，

唢呐吹锣鼓敲朝天大号。

俺骑高头大马前面走，

俺花儿妹后面稳坐大花轿。

叫声轿夫恁抬稳了，

莫要颠坏了我的妹妹花娇娇。

王宏贵刚唱完，待乐队一拉过门，大花轿里的花儿妹一撩轿帘，露出半截身子就唱了起来：

娶亲队三声炮如同雷震，

花儿妹俺紧跟牤牛哥好夫君。

三眼铳万支鞭天轰地震，

丝弦拉唢呐吹俺激动万分。

俺牤牛哥高头大马前面走，

花儿妹俺在后面步步紧跟。

叫声牵马小子你要逮稳，

切莫颠坏牤牛哥好夫君。

原来，这唱词都是二人相好时编排的，不知在一边偷偷哼唱了多少次。

王宏贵骑着高头大马，在王岗街转了两圈儿过足了瘾，才下得马来，重新走向大花轿，搀扶花儿妹钻出花轿来。

花儿妹娇嗔地说，牤牛哥，快去瞧瞧，俺爹娘还在后面哩！

王宏贵与花儿妹来到最后一辆拉嫁妆的太平车前，这才发现仇人老东家张才柱半赤着上身，自缚反绑，还背着一根荆棘棍，是一直跟在娶亲队伍的后头游大街哩。也就是说，他王宏贵转了两圈儿王岗街，他张才柱也步行跟在后面丢了两圈儿人。

张才柱一见王宏贵走过来，赶紧双膝跪下请罪，他老婆张牛氏也紧随其后跪了下来。

张才柱低着头说，以前小民愚昧，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司令，现在负荆请罪，甘愿请司令发落，小民没有任何怨言。

拤着腰的王宏贵一见张才柱，气就不打一处来，双拳紧掿，两眼喷火，恨不得立马上去掐死他，就是千刀万剐万箭穿其心，也难解心头之恨。

紧随王宏贵身后的花儿妹赶紧扯扯王宏贵的后衣襟，那是俺亲爹亲娘哩，当初也是为俺好。饶了他吧。

跟在花儿妹身后的五毛、罗驹子和赵亩岗也“噗通”一声跪下了，为张才柱向王宏贵求情，司令兄弟，看在我等伙计一场，饶了他吧。

周围有他很多看热闹的的兵，还有刚闻讯来投奔他王宏贵队伍的进步青年，以及王岗的老百姓见状，也都呐喊着，摒弃旧嫌，一致抗日！摒弃旧嫌，一致抗日！

王宏贵见状，知道能将闺女送来王岗成亲都是张才柱一手策划的。他知道，大花轿与响器班是他张才柱请来的，三眼铳鞭炮是他组织的，骡马大车一应陪嫁是他主动陪嫁送来的，就连几个老伙计也是张才柱请来帮他求情的。

周围的兵，投奔他的热血青年，还有王岗的父老乡亲，都是受李老乡绅为他制定军规军纪的影响感召，才自发自愿投奔他，打心底拥戴他的。

众目睽睽之下，王宏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思来想去，王宏贵无奈地闭上双眼，放下手来，仰起脸颊，背过身去，强压下复仇的怒火，任其仇恨的火焰慢慢熄灭，无奈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花儿妹看王宏贵如此，知道闯儿哥放过了她的爹娘，就赶紧上去馋起爹娘，爹，娘，快起来吧，闯儿哥不会记恨你们的。

正在这时，就见大喷儿刘三儿搀着李老乡绅穿过人群走过来。

借光，借光，一边儿让让，一边让让啦，大喷儿刘三儿点头哈腰地说。

李老乡绅一手捻着长长的银须，一手向大家挥舞致谢，乡亲们，我代表王司令谢谢诸位了。大家知道，我在王岗街是长辈。王司令平时也多次同着众人说，他从小，爹娘就下世了，没有长辈，我就是他的长辈。今天是王司令的大喜日子。既然我是王司令的长辈，那我就代表司令说句话，今儿个中午，王司令请大家的客，请各位喝喜酒。走，大家给王司令捧捧场，看看王司令拜堂去！

李老乡绅打圆场的圆篇话，一下给尴尬的气氛解了围。寂静冷场的锣鼓家伙唢呐丝弦鞭炮三眼铳顿时一下响了起来，围观的人“轰”的一声，跟着新郎新娘叽叽喳喳推推搡搡向司令部大院走去。

十三、田村遇险

王宏贵一想起请客喝酒拜天地闹洞房的事儿，心里就甜丝丝的不能自已，陶醉在喜庆的欢乐中，脚步不由就慢了下来。一心想看稀罕景的花儿妹，在前边儿直催促他，牤牛哥，又想心事了，快走吧！

往东走的乡间大道一边，还有条乡间弯弯曲曲的蚰蜒小路，为安全计，也是为了满足花儿妹的浪漫美心，王宏贵离开大道专拣小路，与花儿妹东行。

花儿妹像只小鹿东碰西撞忽左忽右，又像只蝴蝶飘上飘下前走走后退退。王宏贵看着花儿妹幸福开心的活泼样子，心里也是像喝蜜一样甜，就痴呆呆地跟在花儿妹身后，与花儿妹说着话儿，看着花儿妹走路。

王宏贵时不时也探头像前方瞭望瞭望，侧耳听听前方有没有返回来的信号，这信号就是连续三声吹咕嘟一短三长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吹咕嘟是当地人对鹌鹑的另一种叫法。

原来，上路前，为了安全起见，王宏贵除了安排贴身保卫二小子、贵义等人紧跟外，还安排有趟路踩点打前站的杨忠、贵保等人做前卫呢。

走着，走着，说话间，王宏贵与花儿妹他们不知不觉走进田村。原先花儿妹一直生活在山沟，现在看到一个平原小村，既兴奋又激动。她没有顺着大路穿过村庄朝前走，而是想看稀罕景。忽然她看见拐弯处有只小花猫窜进路旁一条胡同，她也“唰”地就跟了进去，没想到，小花猫三窜两跳上了房顶。撵不上小花猫了，花儿妹倒也不在乎，还照常蹦蹦跳跳，像欢乐的小兔子一般，三拐两拐，钻进了另外一条胡同，“嗖”地没了人影儿。

王宏贵开始也没在意，只是略微停住了脚，等了等二小子等护兵。二小子他们也不敢靠得司令太近，也不敢听司令与花儿妹的私房情话，更怕坏了司令的情绪惹司令不高兴。

王宏贵等到二小子等人近前，正要说句什么，就听前面胡同里传来花儿妹的求救声，牤牛哥，牤牛哥，快来，救命啊！

拤着腰的王宏贵一听，头“嗡”地一声就大了，说了一声“坏菜！”拔出盒子枪就窜进胡同里救人。前面踩点的前卫眼也很尖，耳朵挺管用，与殿后的二小子等人急切中打了一个手势，端起枪，双方就从两个方向，奔着花儿妹发出求救声音的地方，合拢扑过去救人。

他们一进胡同，又转了个弯，进入另一条胡同，循着花儿妹喊声的地方，弯腰跑步靠近，跑到一个高门楼前比较宽阔的地方一看，他们都惊呆了。

原来，两个皇协军端着枪正在围着地上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和媳妇。花儿妹被一个大背着三八步枪的日本鬼子扭打着，鬼子狂笑着，一只手搂着花儿妹，腾出的另只手在花儿妹身上乱摸，臭烘烘的胡茬子大嘴，一直硬往花儿妹脸上蹭着亲。

花儿妹扭着头疯了一般与鬼子厮打。但弱不禁风的她，显然力不从心，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在这个强壮的日本人面前，只不过像个小鸡，又更像待宰的羔羊。

凡是军人，耳朵眼睛都精得很，浑身上下每根神经都绷得很紧。与此同时，鬼子与皇协军都听到了胡同远处传来“噗踏噗踏”急切的跑步声，两个皇协军赶紧端枪作瞄准射击状，那个抱着花儿妹的鬼子，赶紧甩开花儿妹卸大背枪，还没等卸下来，贵保、杨忠等人已经窜到身后，大刀已经劈过来，王宏贵也已经从前面冲到跟前。

经过羊角山截伏与鬼子的血肉较量，置生死度外的王宏贵热血涌头，根本没想那么多，照着鬼子“砰砰”就是两枪，后面的贵保的大刀已经照着鬼子斜劈下来。随后跟上来的二小子与对面冲上来的杨忠端着刺刀，同时别进了一个皇协军的前胸与后胸里，站在高门楼下的另一个皇协军吓得“娘哎”一声，扭脸撒丫子就跑，窜的比兔子还快。贵义他们在他身后撵着“嘣嘣”几枪也没有射中。

王宏贵抱起吓得半死的花儿妹，喝道二小子他们，回来，别追了，恶狗撵不上怕狗。

二小子问吓得蹲在地上的那几个女人，他们弄你们干什么？

那几个女人七嘴八舌说，安阳来了个大太君，鬼子让我们去宝莲寺车站服侍他，被逼着正准备上路哩，她（指花儿妹）跑了进来，撞进了虎口。

王宏贵说他们，噢，知道了。那你们快跑吧，鬼子他们肯定一会儿就来。

这些女人一听鬼子还要来，吓得“嗡”地一下四下跑散了。

王宏贵望着她们的背影大声说，躲到远一点的村里，这里不能呆啦！

王宏贵命令二小子，我们赶快西撤！这里离宝莲寺很近，慢了，我们就被鬼子包了饺子。

王宏贵放下花儿妹，重新倒手背上，与二小子等人跑出村子，一溜小跑撤出田村。

十四、妞  姐

王宏贵等人从田村一出村，刚拐弯儿，就见路边有两个女人，一个蹲着的女子，扶着一个坐着的女子。就见坐着一位女子，摸着脚苦楚（方言 意即枯皱）着脸，都快苦楚出水来了。王宏贵眼尖，这不是姑姑家的妞姐么？

原来，妞姐就在王宏贵解救这群妇女当中。王宏贵进来解救花儿妹，妞姐就认出来了，妞姐觉得被鬼子弄走搞服务嫌丢人，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就混在女人堆里一直没敢抬头。

听王宏贵喊鬼子还要再来，妞姐害怕，就想回娘家躲避几天，出村口失急慌忙的， 心里一急，拐弯不小心，一脚踩空崴了脚脖子，疼的直咧嘴，脸苦楚得像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