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烽火（小说连载20——30）

王宏贵睡的晚，刚搭梦眯了会儿眼，就听见外面“轰——”“轰——”“轰——”几声轰响。

王宏贵赶紧一把拽过裤子麻利兜上，上面穿着上衣，跳下炕，就趿拉着找鞋。

王宏贵感觉震耳欲聋的鬼子小钢炮声，打破王岗村黎明的寂静，凄惨得很。清脆的炮膛出口音与落地爆炸声，在他听来特别地惊心动魄，几千年农耕文明的小村庄，哪经过这种炮火的亲吻？酣睡的清晨出现这一番凄惨景象令人痛心。王宏贵想像的到炮弹所落之处，弹片纷飞尘土飞扬房倒屋塌，树折枝断鸡飞狗跳人喊马嘶，整个村庄哭喊惊叫乱成一团的惨象。

王宏贵知道大事不好，鬼子来报复了，一个激灵从屋里窜出来，一手掂着大刀，一手举着枪，嘴里大喊，二小子，抄家伙！杨忠，集合骑兵连！贵保，贵义，带人给我顶住！

王宏贵就觉得自己生出翅膀飘了起来，带领几个人掂着枪飞驰村外，站在高处东眺，村东方向枪声响成一片，回过头看王岗，自家阵地乱了套，大半人丢弃了阵地撒丫子跑了，很多中小队长不见了踪影。散兵、土匪夹杂农民的杂班子队伍未触先溃，很多人还没有见到日军就都吓窜了。

王宏贵看见牛津、吕倜、马峰他们正挥舞着手枪赶着剩下的弟兄们抢筑工事，有几发炮弹落在碉堡上，炸飞了工事，炸死了很多人。

拤着腰的王宏贵就觉得热血涌头，立地生有很多感慨，得赶紧部署。军队须有军魂。如若军心涣散，鬼子不来，部队也要跑光。

血脉贲张的王宏贵大手一挥，大声喊道，弟兄们，一定要稳住，我们手中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这时杨忠带着骑兵连跑过来。二小子大喊，弟兄们，听王司令指挥，谁都不要后退，要坚守阵地。王宏贵再次高喊道，抗日救亡，匹夫有责！凡后退者，格杀勿论！

王宏贵觉得自己的声音传播出去很有力量很有威力，弟兄们都为之振奋，军心立地就稳定了下来。

王宏贵命令贵义安排牲口车辆负责花儿妹李老乡绅以及家属转移，邢志新带领红枪会保护老百姓上西山，牛津、吕倜、马峰带领步兵弟兄们坚守阵地堵截鬼子，杨忠率领骑兵连机动穿插。

王宏贵刚部署完，鬼子的又一轮小钢炮打过来，炮弹又炸死炸伤了一些人。

这时，北平进步青年刘华夏向王宏贵报告最新情报。

原来，田村遭遇战后，逃跑的皇协军跑回宝莲寺，结结巴巴报告了田村遭遇战情况，宝莲寺的鬼子一边向驻安阳的鬼子报告，一边就派过来两个鬼子两个皇协军，由跑回去的皇协军带路，赶到田村侦察情况。

到了现场，仔细询问重伤的鬼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那鬼子还没有断气，将他坚持爬到高处观察袭击者撤退的路线与方向告诉给了同伙，又断断续续说了遭遇战情况。

鬼子们从袭击者的枪支、大刀与战术分析，认为枪支精良，刀法纯熟，是南京政府国民革命军散兵游勇的干活，于是赶紧向驻安阳的鬼子求援，要求派兵报复。

得此报告，驻安阳的鬼子精心部署调兵遣将，派来一队鬼子携带小钢炮，要求黎明坐火车抵达宝莲寺下车，对王岗村炮火突袭后，皇协军作炮灰开路，鬼子端着刺刀压阵，一路向西杀来。

刘华夏昨天黄昏去的宝莲寺，听说鬼子私下说田村遭遇战，晚上回来晚，路上爬电线杆窃听电话得到的情报，不小心掉下来摔昏过去，醒过来就跑回报告，可鬼子已经进攻了。王宏贵就气的直咬牙。

王宏贵正在生气，头部血肉模糊流淌着血的贵义跑来报告，夫人花儿妹与李老等人已经安全撤离，一颗炮弹打来，他昏迷受伤，醒来已经不见他们，估计已经走远，自己只是皮肉伤不碍事，还能跟司令鞍前马后披血衫打仗，请司令放心。

原来，贵义奉命带着一部分兵去帮助花儿妹撤退，花儿妹倒是很利索，没费什么劲。王宏贵临走曾安排她赶紧拾掇，随时准备走人。花儿妹经过田村遭遇，成熟多了，贵义一来叫她，她立马就出来了。

贵义等人跑到李老乡绅家，李老与张才柱都还醉睡在太师椅，李老的家人也刚到李老书房。贵义帮李老家人将李老与张才柱晃醒，拉到门外的大车上。

李老已经迷糊过来，他在朦胧中隐隐约约听到炮声，感到大事不好，啊，是鬼子的小钢炮。

张才柱还是有点迷，山里开山崩石采石料都是这样。正迷瞪哩，就又听“轰”一声，一颗炮弹落在李老就近一座院子里。不好，花儿他娘！张才柱惊醒过来了，赶紧往住处跑，大家跟着他跑，跑到跟前，整座房子被炸塌了。花儿她娘！张才柱哭岔了气，一口气没上来，别住了气眼儿，头一歪，耷拉了脑袋。大家赶紧掐张才柱人中，好长时间，张才柱才上来气，哇一声，哭起来！

众人搀他走，张才柱搂住身旁一棵树，无论怎么也不松手。又一颗炮弹在身旁爆炸，众人为了保命，都不再管张才柱，轰一声都跑出去了。常言道，酒醒惊酒变冷汗。一身冷汗的李老乡绅，这时酒意早无，颤颤巍巍走过来拉扯张才柱，走吧，亲家，这儿不是哭的地方。

司令部与李老住处很近，花儿妹赶来与父母会合一块儿撤退时，看见娘被炸塌在房里，爹在外边抱着一棵树哭，李老乡绅在一旁解劝，就也哭着不走了。

贵义搀着李老乡绅，他与兵们一使眼色，大家一哄而上不说二和三架起张才柱与花儿妹二人就走。

众人刚撤离这个院子，就听的又一顿炮弹飞过来落到就近。贵义刚要甩起长鞭，只听“轰——”一声，一颗炮弹就落在他身后不远处，冲天气浪一下把他掀翻了。一个护兵晃晃贵义，看看血肉模糊没了气息，以为炸死了，赶紧拾起长鞭一甩，大马车拉起人就打道跑起来上了西山。

王宏贵与贵义、贵保是亲戚，看贵义受伤，心疼的不得了，赶紧让人给贵义包扎。

拤着腰的王宏贵觉得自己很伟大很仗义，好像自己就是天地伟人，当知道家属与老百姓正在上西山，就扭回头，脑瓜极速飞转，思量如何应对当前战事，如何打仗。

王宏贵对自己脑瓜和思路很有信心，但对手下修的工事没有丝毫信心，日军炮弹炸毁村头碉堡，他亲眼目睹，知道老百姓挖这浅沟挡不住鬼子进攻，什么都吃不住小日本的炮轰。他想利用骑兵的优势，创造奇迹，给鬼子一点厉害，但他又知道农家牲口成不了气候，可他还想试试。

队伍休整王岗村已经有些时日，王宏贵对王岗村的地势比较熟悉，知道村东头不远处有片开阔地，就与杨忠一商量，将骑兵连拉到开阔地一边的小树林里隐蔽起来，他要给家属与老百姓撤退西山争取一点时间。王宏贵觉得自己很神勇，必须给鬼子一个狠狠的毁灭式袭击，不然，上山不踏实。

二十一、英雄神梦

王宏贵觉得自己会飞，很神勇，他想，不给他小鬼子一个毁灭性袭击，小日本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拤着腰的王宏贵站在高岗东眺，望见鬼子一路烧杀一路射击一路撂小钢炮。二鬼子皇协军前面端枪猫着腰大步走，后面的鬼子挺着胸直着腰迈着正步，好像还配有“得不得不——嘟，嘟——”的洋鼓洋号，“咔嚓，咔嚓！”踩着皮鞋踏过来。鬼子的钢盔在晨曦映照下，闪闪烁烁反射着点点星光，刺刀一闪一闪地泛着血红的光亮，长长的三八大盖枪身上，挑着尺长飘忽不定的白布红心膏药旗，猩红恶心，令人作呕。一身黄老虎皮的鬼子，像一地蝗虫黄腊腊压过来。高举战刀的鬼子指挥官一旁督战，不可一世地向前推进着队伍。

一旁的杨忠告诉王宏贵，鬼子南侵以来，在华北，尤其沿平汉线一带，根本没有遇到过抵抗，更没有吃过亏。王宏贵点点头。杨忠说，你看他们这次突袭报复，依然摆出大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的气派，跺着牛皮靴，“咔嚓，咔嚓！”牛皮哄哄向西开进。王宏贵心说，我就利用你鬼子的骄兵心理，干你一家伙。

二小子说，鬼子可能觉得小钢炮不停地撂进村里，村民早吓瘫了，就等着他们来打扫战场捆人了。

王宏贵抬头再看看，发现鬼子越来越近了。

他发现这伙鬼子骄横得很，枪声一刻也没有停过，沿路村庄一个都没有放过，统统放火烧，烟火烟柱扶摇直上直冲九天。鬼子的炮火一直在轰击，军火库就像他们家似的，随便用，好像永远没有完。

鬼子越来越近了！王宏贵扭头望望西山，山间影影绰绰人影在晃动，他估计花儿妹在西山正等着他呢。

贵保告诉王宏贵，清晨听见炮响的村民早就开始慌慌张张跑山了。挑担子的，赶牲口的，步行的，坐马车的，带孩子的，搀扶老人的，穷人，富人，都往西山跑。

这会儿，王宏贵心想，李老与乡亲也该安全撤离了吧。王宏贵就真觉得自己很伟大，是父老乡亲的保护神保护伞。

王宏贵想起《空城计》诸葛亮的唱段来：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

打听得司马领兵就往西行。

王宏贵憋不住就想喊两嗓子，但一想到自己带队伍在设伏袭击鬼子，就咽口唾沫，强压下去唱戏瘾。

王宏贵回头望望骑兵连，一人牵，一人骑，一人赶，三人一马，特殊的骑兵连哪。这真是中国民间抗日武装的特色，恐怕全世界也难找出这样的奇人奇事奇战术，稀奇的骑兵连吧！

看看鬼子越来越近，王宏贵大喊一声，弟兄们，给我冲啊，杀他个狗娘养的！

王宏贵的话音刚落，就听杨忠高喊，弟兄们，杀鬼子，冲啊！下面二小子贵保他们也跟着高喊，杀呀，冲呀！

随着喊声，就听骑兵连里几十把皮鞭“啪啪”齐响，重重地就落在了这些牲口的屁股上。前面的人一手掂大刀，一手牵牲口，就往敌人群里冲，骑在马上的杨忠带着高举大刀、铡刀的骑兵们唰地就冲出去了，紧跟着马后的就是耍鞭使哨子的人。他们杀伪军杀鬼子，横冲直撞，大刀长矛皮鞭哨子一顿乱砍乱刺乱杀乱抽，连杀带搅和，杀的敌人防不胜防，端着刺刀乱晃乱躲乱避直往后退，一下死伤不少人。

敌人哪见过这阵势，这支骑兵好怪好特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兵种！一个牲口三个人，就像岳飞出战一样，马前张保，大刀片刀光闪闪劈头盖脑一顿砍杀猛劈，马后张横，皮鞭钢鞭哨子照着头和身子，“啪啪”作响斜着就抽了过来，中间骑兵，大刀长矛朝着鬼子没头没脑刀劈枪刺，令鬼子们不寒而栗。鬼子心说，国际上的骑兵都是一骑一人，而这班兵不兵，民不民的骑兵，却是三人一组，三棱子椎形，从一侧小树林冲出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撞的队伍稀里哗啦，令人防不胜防。鬼子们一下懵了，队形大乱，顿时立见伤亡。

二鬼子首先溃退，扭头就跑，鬼子端着刺刀顶都顶不住，一下后退几百米才稳住了阵脚。

王宏贵心里那个高兴呀，背着大刀抿着嘴偷着乐。几个弟兄们也跟着呵呵笑着。

趁此空隙，王宏贵赶紧站在高处又一次东眺，就见退回远处的鬼子指挥官惊魂之下恼怒成恨，立即重新调整队伍，简短稳定军心后，马上又开始了反扑。

王宏贵看到狡猾的鬼子展开了散兵队形，但还是让皇协军冲在前面作炮灰，他们猫着腰，端着枪，“嗷嗷”叫着冲过来，大有扳回败局压倒一切的气势。

王宏贵心想，战争是对等的，打仗总不能仗仗赢。以前鬼子弄不清咋回事糊弄他一回行，但不能一直这样，下面再拼杀，恐怕就得换招儿了，我必须打主动仗才行。

王宏贵想趁着鬼子溃败，自己也赶紧撤退，把伤亡人员抬回去救治包扎。

王宏贵还没有来得及撤离，鬼子就又冲过来了。王宏贵喊，狭路相逢勇者胜。他将上衣一脱，露出赤膊脊梁，大喊道，弟兄们，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当孬种狗熊是死，当英雄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谁英雄，谁狗熊，战场上见！弟兄们，拿出中国人的种气来，给他小鬼子拼了！

杨忠、贵保、二小子也脱了上衣，所有的骑兵也都脱了上衣，大家全都是“嗷嗷”直叫，准备拼命一搏，再一次煞煞鬼子的威风。

说着说着，鬼子已经冲到了跟前，王宏贵一声令下，骑兵连里又是一阵鞭响，杨忠、贵保、二小子等人骑马带头冲进敌阵砍杀起来。

这一仗，真是杀的天昏地暗神鬼皆惊，人喊声，驴叫声，马嘶声，噼里啪啦刀枪声，响成一片，乱成一蛋，地上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少胳膊断腿的，身首分离的，地上坐着的，路上躺着的，树上靠着的，大睁着双眼断气的，受伤哼哼的，重伤不省人事的，很多很多，双方死伤惨重，尤其王宏贵的队伍，伤亡的最为严重。

王宏贵心说，我的弟兄们毕竟都是农民哪，虽然勇气冲天，尽力杀敌，但军事素质等方面明显不如鬼子，差远了，根本不成比例的，就没有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我还是早早撤离战场为好。

这次报复的鬼子低估了王宏贵，来的只有一个小队，一交手就被王宏贵死命相搏死缠硬打，一下死伤了很多人，于是就想后退等援兵。牛津、马峰、吕倜他们见状，立即率领步兵冲上来杀向敌人，大刀挥舞，杀声震天，惊颤敌胆，一下将鬼子逼退三五里。

王宏贵知道平汉线上，鬼子坐着火车随时就会来增援，就大声喊道，别追了，清理战场，抬上伤亡的弟兄们，赶紧撤。

这场反报复战斗很快结束了，战场清理上报王宏贵，打死鬼子九名，皇协军十三名，缴获步枪二十二支。自己人死伤一百多人。

打死这么多的敌人王宏贵很高兴，死伤这么多弟兄，王宏贵也很落泪心疼。王宏贵尽管心泪神伤，但仍感觉自己是大英雄，率众快速撤退在西山的路上，仍旧一路用梆子腔唱京剧，南腔北调唱起《空城计》诸葛亮唱段来：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

打听得司马领兵就往西行。

……

二十二、梦断烂桥

王宏贵正在做抗日英雄梦，天马行空唱空城计呢，就听见院里“咚咚咚”响起一顿排炮来，炮弹连续的爆炸，“轰！轰轰！”一声接一声，气浪一波接一波传过来。王宏贵激灵一下坐起来，他娘的，说来就来，这小日本真的来报复了。

花儿妹昨天从田村回来惊魂未定，被杨忠送到她娘住处，王宏贵回来的也晚，不是检查这个骑兵连牲口棚，巡视那个阵地，就是开军事部署会，根本就顾不上找花儿妹。花儿妹晚上也就没回来，睡在了她娘那儿，恰巧她爹找李老乡绅品茗小酌闲聊，家中母女也就说话到半夜。

王宏贵送妞姐从老家回来，忙得陀螺似的，睡觉也特别晚，睡时天就快亮了，大大的炕也就他一人。白天跑了一天，身体乏，缺瞌睡，头一沾枕头，睡得就有些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胡乱梦幻做做英雄梦，也在情理之中。这时炮弹气浪震得窗户棂“嗡嗡”直响，就听门子上“噗簌，噗簌”直往下掉土。

王宏贵抓起盒子枪一个鹞子翻身就跳下了炕，刚刚跳下，嘴里喊着一连串报告的二小子与贵保、贵义，身后还跟有几个护兵，就风风火火闯进了院子，大喊道，王司令，快，快，鬼子快到村边了。喊着喊着，几个人就抬腿进了王宏贵给他们刚刚打开的屋门。

院子周围站岗的都是二小子、贵保、贵义带的警卫连与特务连。

他们呢？我们的第一道防线干什么吃的？王宏贵问。

王宏贵说的第一道防线在王岗村东十里坡的地方，由马峰率领第三大队负责，环形工事、游动哨暗哨都有，按照正规军排兵布阵之法布置的。

因为没有电话线，通讯联络不行，前面发生什么情况，后面指挥部也不清楚，等前面溃败下来，什么都晚了。这次就是典型的例子，还没有等到打枪报警，鬼子的炮却撂到报警枪声的前面去了。鬼子兵还没有来到，炮弹早撵得马峰的兵满岗坡跑，像赶鸭子似的。

二小子说，联系不上马峰大队长。

我们还有第二道防线哪，他们干嘛呢？

第二道防线设在王岗村东五里的二道梁子上，由吕倜率领他的第二大队分兵负责，这里就有碉堡了。碉堡的坚固属于一般，但伪装的比较好，大远看就像农村柴禾垛。但王宏贵不知道，鬼子的炮弹专找肉眼能看得到的目标撂，一打一个准，碉堡全报销了，吕倜的队伍伤亡很大。鬼子的炮弹一落地，活着的兵们根本不听吕倜的指挥，农民嘛，就没有当过兵，成天跟牲口打交道，炮火连天，枪林弹雨，谁经过啊，都窜了。吕倜咋吆喝也止不住，身边只剩下了贴身的心腹。所以，第二道防线，等于鬼子没有费多大气力，人还没有到，阵地就没有人了。当然王宏贵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也是什么情况也都不知道。

二小子嗫嚅着，也说不上来。

贵义说，吕倜不会背叛司令，肯定边打边撤，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找司令的。

二小子说，我们村东的第三道防线也早不行了。弟兄们都跑散了，老百姓也都吓跑了。

第三道防线由牛津的第一大队负责，除环形战壕好几道，还有明碉暗堡。可鬼子还是突破了。

废话，要行，鬼子能进村吗？

牛津在村里早部署有防御工事，民房，街道，胡同都能抵挡一阵子，估计牛津已经退到村里巷战了。贵保分析说。

那，司令，我们快走吧。二小子催促说。

邢志新带的人呢？

不清楚，可能早窜了。

他娘的，都是一群饭桶，我们走。王宏贵带着二小子跑出屋。

骑兵连呢？王宏贵边出门边问。

杨顾问带着骑兵连在顶着呢，贵保说。

王宏贵刚出街门，就见杨忠率领骑兵连跑来，有人骑马，有人牵马，踢踢踏踏的。就听杨忠高喊道，王司令，鬼子已经攻破了寨门进村了。这是你的坐骑，快上马。

王宏贵答应一声，正要上前，“日儿——”一声，“轰！”一发炮弹落到不远身边爆炸了，大家赶紧趴下，等炮弹气浪一过，众人簇拥着王宏贵，多只手抽着司令上马，一溜烟向村外跑去。

王宏贵边撤边喊，把花儿妹与李老也带走。正说着，鬼子的小钢炮又打过来，爆炸后的灰柱直冲天空，爆炸引发的气浪一波又一波散发过来。

大街远处已经传来鬼子“呜哩哇啦”的叫喊声。

炮弹声声爆炸，枪声阵阵密集，事情这么紧急，王宏贵没有再说什么，其他人谁也没有吭气，众人簇拥着司令一溜烟跑向村西。

王宏贵他们刚出村口，就听得身后响起鬼子歪把子机枪声。

王宏贵心里一惊，娘哎，昨夜做梦咋就没有梦见鬼子的机枪呢？

村西边不远处有道河，河沟上架有石拱桥，相传是古驿道。年代久远的石桥早已破烂不堪，村里人称为烂桥。王宏贵跨马烂桥，回首王岗，心里不舍花儿妹，放心不下李老，就命令骑兵连回村救出他们。骑兵连拨马就回，还没有走多远，鬼子一阵机枪声响来，一群马立刻随着枪声倒下，杨忠赶紧拨马而回，要不是回的快，整个骑兵连就全部报了销。

王宏贵的梦粉碎了。梦断烂桥，烂桥梦断。王宏贵心里很是不甘，但也丝毫没有办法，只好率领队伍向西山狂奔。他们跑了一会儿，钻进一片小树林，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见牛津率领几十个狼狈不堪的残余队伍也跑了过来。牛津说，跑散的弟兄们不少，混乱中，有死有伤。刚才他和吕倜、马峰在村里与鬼子打巷战打散了，死伤了不少弟兄，鬼子的机枪太厉害。

牛津说，吕倜、马峰也打散了，不知是死是活。

王宏贵刚才领教了鬼子机枪的厉害，就想，鬼子太厉害了，应该赶紧躲躲再说，就想起了羑河南岸的石洞与当土匪起家的古寨。但他仍对花儿妹、李老他们不放心，可面对强大的敌人，也没有什么好法。眼看鬼子有继续围剿他们的态势，王宏贵就对杨忠他们说，看来，鬼子还要追杀我们，杨忠的骑兵连、二小子的警卫连随我，贵保、贵义的特务连与牛津大队长一起行动，大家分头撤退，凡碰见我们的人，就一起带走，明晨在古寨老地点汇合。

说罢，王宏贵带着杨忠二小子他们打马向南直奔，牛津与贵保、贵义他们向西山跑去。

二十三、中山狼

王宏贵率一干人等一路南下飞马狂奔，离魏营村北岗好几里地就听得村里噼噼啪啪响枪。他们在王岗村时，村里枪声大作，人人惊慌失措，没有注意到远处情况，周围的一切动静反而被淹没了。现在离开了主战场，王宏贵才发现自己老家也被拖进了战火。

原来宝莲寺那个未死的鬼子，将看到王宏贵几人南跑的路线也告诉了救他的同伙。

清晨，鬼子们兵分两路，一路从宝莲寺田村向西烧杀报复，另一路从平汉线沿羑河向西烧杀报复推进。村里房子都被点着了。王宏贵的瞎姑姑来不及跑掉被鬼子轮奸后用刺刀捅死，扔进火海烧死。妞姐因起的早，上南岭砍柴侥幸免此一劫。沿羑河路边的村庄都被烧杀一空，遍地都成了废墟，除听见枪炮声跑往西山的人外，在家的老弱病残多被枪杀，场景十分凄惨。

王宏贵本想回古寨前去村里老家瞧瞧，毕竟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能回来躲避，以便伺机东山再起。现在看来，到处都是鬼子，连躲进南岭石洞也很难去成。王宏贵只好放下难舍的乡情，按原来约定，率领弟兄们向古寨急驰。

这个古寨处于西南中山山顶。中山也叫中牟山，中牛山，中条山。中山山顶有一座千年古刹佛寺，内有前殿中殿后殿三座大殿。因历经战火摧残，古刹早已破烂不堪，只有主殿和破破豁豁的围墙还在。山侧有一古城邑，旧称中牟邑，相传齐桓公所建，后被晋国大将军赵简子攻破城垣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