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仙人洞
王宏贵这一段的事情太多了,也太乏了,血战羊角山,救亡挑义旗,迎娶花儿妹,田村遭遇战,赶车送妞姐,策划造枪炉,筹建骑兵连,王岗遭报复,子夜吃窑主,探花葬弟兄,回马整老巢,等等,等等,一刻也没有消停过。他欲重整旗鼓,派出好几路人马下山侦探消息,救出花儿妹与李老出来。现在,只要一有时间,他就带着二小子等人巡查阵地哨位,再三提醒部下紧紧提防有人偷袭。
他也太缺瞌睡了,这不,这会儿,还没等巡视完,王宏贵就瞌睡的睁不开了眼,刚靠在寨墙,就俩眼一眯糊做了个梦。
王宏贵梦见自己翻过一座座高山,越过一马大平原,在辽阔的大草原上飞翔,后又扬鞭策马驰奔,越过长长的黑丛林。丛林里枝蔓横生弯曲缠绕,细细柔柔,他很快来到小溪边,下的马来,摸到两片湿淋淋的搭石,穿过一颗矮矮的酸枣树,来到一个仿佛快乐老家羑河南岸的仙人洞。
弯腰窥视洞口,王宏贵急于窜入,只见潮水顺流汹涌而出,差点冲他到谷底。他好像听见花儿妹在幽远的洞里喊他。
王宏贵又梦见自己好像坐在隧道口,先是酥麻酸痒痛五味俱全,后又觉得实在难以忍耐就冲进去。当他冲进最敏感的隧道地带,全身如触电似的,酥麻酸痒中还有疼痛葛瓤(方言,以意即内心忍不住的酥麻钻心)抓挠说不出的那种滋味,叫人难以形容。突然隧洞仿佛遭谁碰撞而振动旋转,令人行动十分困难,不由喘声如牛,就连握紧的拳头也颤抖起来。
王宏贵拨浪拨浪脑袋晃晃头,瞬间清醒过来,赶紧双脚叉腿立定,两手卷成筒状,对着那迷人的洞穴吹气,一口一口的热气吹过去,那热气瞬间变成凉风,吹的连隧道也打起寒颤,凉风反弹震动他,让他也忍不住晃动起来。
洞那边的花儿妹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奇痒,洞里的泉水不停涌出,冲涮的她好爽好麻酥。
王宏贵弯腰双手捧起温泉,用舌头试试水温及味道,俯下身子将舌头伸到跳跃的珍珠温泉上,翻来覆去摩挲着吸喝着,他觉得味道好极了。没成想,他这一喝,连带整个洞壁竟簌簌顫动起来,颤抖得人儿好像被人按摩,自身也是又麻,又酸,又痒。
花儿妹也觉得自己是轻飘飘的,好像在天上飞。在洞那边的花儿妹,拼命想靠近牤牛哥,想出手拉他一把,好让牤牛哥更深入洞内,但头是昏昏沉沉懵懵懂懂不甚清醒,可也是从未有过这样说不出的快感。花儿妹大脑像钟摆一样冷停了,什么都忘记了,她禁不住娇喘和呻吟,可她宁愿这样死去。
花儿妹美妙的声音,从洞那头传过来,娇柔的,轻轻的,呼唤着,感染着王宏贵。
王宏贵摸着洞内钟乳石,像揉着美妙柔滑的山峰,一会儿又像蒸馍揉面团。他用力揉搓挤捏,捏得钟乳石也不由得红起来。他就奇怪了,好奇地用手指夹住钟乳石磨来蹭去。
王宏贵梦见洞内钟乳石,因他的摩挲刺激时而悬挂时而倒立时而五彩缤纷,更显美丽动人。王宏贵觉得洞口那边仿佛射来道道彩色的霞光,钟乳石出现大片红黄澄绿赤蓝紫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衬托,愈发显得垂涎欲滴般靓丽,令人总想上去啃上一口。
王宏贵使劲伸过手去,伸哪,伸哪,终于拉住了花儿妹的手,而洞内空气稀薄,致使二人呼吸愈发变的浊重喘息,鼻孔发出唔,唔,唔的哼声。
王宏贵脸朝洞外,紧吸一口新鲜空气喘过劲来,扭脸回望,那边的花儿妹像高原反应一样,俏臉蛋上的红暈融化了的胭脂,瞬间荡漾开來,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王宏贵梦见自己猴急猴急的想飞上蓝天,浑身涨得难以忍受,光想飞起来,就急急地拽着花儿妹向上拱。花儿妹却死死地拉着他,挤压着他,弄得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就好像在水中猛地沉下去一般。王宏贵只好以极快的速度连游带突进,虽有山洞泉水滋润,但路道紧窄,却被一层薄薄的什么韧性的东西挡住了去路,你硬它就瓤,你瓤它就硬,你无论轻重顶压,也只能把它拉伸,却不能扯破。
王宏贵在这一头,花儿妹在那一头,拉扯推搡,这边也过不去,那边也过不来,用的劲儿大了,花儿妹反而受到伤害,嗯,唔,不要啊,牤牛哥!
两颗晶莹的泪珠儿从花儿妹紧闭的眼角儿滑落,身子也不停地扭动。但此时的王宏贵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将身子猛地一沉潜到水底,两手一撑回弹到水面,再随即双脚一蹬窜了出来。于是,王宏贵与心上人告别山洞,走出绝境,迎来新生,来到一片新天地。
外边的世界真精彩,好幸福。噢!花儿妹被巨大的意外所击中,抱住王宏贵喊道,牤牛哥,同时大量激动的泪水浸湿了王宏贵的脖颈,尖尖的指甲嵌入肩头里。
梦中的王宏贵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羑河南岸仙人洞的老家快乐,只有传来的阵阵酥麻,让他心满意足,但又感觉危机四伏。
走出仙人洞的王宏贵感到了自由,俯身抱起花儿妹就欲狂奔,就想脱离这一美丽而又危险的境地。王宏贵奔跑着,喘息着,并不断喷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情绪怒涨,怒气难泄,狠狠地冲击着一个个土包,猿猴般跃过一条条小溪。花儿妹主动地缠了上来,不由自主向上挺着身体,双手深深地抓在王宏贵的背上,向两边拉开,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花儿妹在王宏贵怀中也不安稳,扯着嗓子高声嘶叫着,啊,啊——
王宏贵抱着花儿妹奔跑也在喊叫着,我,啊——
狼奔豕突狂奔死窜之后,便是顶点儿气力也没有了。二人跑出危险区,只觉苦尽甘来,轰然倒地,只是死死地搂住。王宏贵汗水不住流淌,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但花儿妹却紧紧搂抱着不松手,感觉牤牛哥散发的汗香好闻极了。
王宏贵又梦见自己牵着花儿妹的手来到温泉洗浴,只觉得自己潜到了温泉河底。他憋着一口气,潜哪,游啊,像条快乐的鱼儿。花儿妹却觉得自己像只仙鹤在向上飞啊,飞啊,飞,终于,一股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力气让自己飞到了最高处,再慢慢地向下滑翔,这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她又像大雁在叫,几乎把嗓子都喊哑了,在一阵声嘶力竭的娇喊过后,火一般的珍珠泉直打在蓄势待发的身体上。 花儿妹嬉笑着,向王宏贵身上撩着温泉的水珠。
心上人的珍珠泉把王宏贵浇的舒爽无比,王宏贵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好像泡在温泉中,四周被又软又湿的东西包裹得紧紧的,一激动,大量的温泉水喷洒过来,烫的人一阵阵颤抖。梦中,不知是被拌倒还是没站稳,忽然花儿妹整个人倾倒在王宏贵身上,王宏贵措手不及也跟着倒下,湿湿的,温温的,二人都猛地一颤像触了电一般,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浑身无力软卧于水,感到无比的放松,快感像温泉池水,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不知是温泉越来越热,还是身体越来越热,不知是古寨越来越高大,还是其它什么越来越大,像一座山头高高鼓起,温泉水越来越多,不但把自己头发弄湿,连对方也湿透了。
王宏贵花儿妹紧紧抱着舌吻,不断的磨擦,慢慢地昏昏沉沉的正欲昏睡,突然,一只狡猾的恶狼从空而降,照着花儿妹张牙舞爪扑来,王宏贵“哎呀”一声,叫声不好,立马翻身坐起,原来是个噩梦。
王宏贵揉揉刚惊醒来的惺忪眼睛,发觉自己还在寨墙边,几个贴身卫兵在周围移动着站岗,却见身旁的二小子搂着枪呼呼大睡,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王宏贵没有怪罪他,只是脱下身上一件衣服给二小子盖上。二小子也蛮机灵,一有感觉,立马“唰”就站了起来,汇报说,王司令,我刚刚才回来,又转了一圈哨位。
王宏贵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再眯眯眼,细细回忆品味梦境,觉得刚才梦中仙人洞的情景,历历在目如在眼前,再也挥之不去,愈发勾起对花儿妹的思念。
正在这时,贵保前来报告,附耳告诉王宏贵一个重要情报。王宏贵立马睁大了眼睛,惊愕得嘴都没有合上。
三十五、圈 套
贵保送给王宏贵一个天大的重要情报是,花儿妹被她汉奸爹张才柱送给了安阳的鬼子,花儿妹不忍糟蹋投井被黑河冲走,靠出卖闺女上位的张才柱已经升任安阳维持会副会长。
一听说花儿妹不幸的消息,王宏贵悲痛欲绝痛苦万分,直觉得五雷轰顶犹如天塌地陷一般,他不相信花儿妹会自尽,他认为心中的女神会永远等着牤牛哥,他觉得这是鬼子的阴谋,如果花儿妹真的不在了,也是鬼子害的,是鬼子在毁尸灭迹,是鬼子辱没花儿妹,是张才柱辱没他王宏贵。他们难道不知道花儿妹是他王宏贵的女人吗?王宏贵冷目横眉目眦尽裂,恨不得立马杀了那个糟蹋花儿妹的小鬼子,亲手宰了为了向上爬把自己亲生闺女送给日本人的张才柱。
待王宏贵气得哼嗨哼嗨呼哧呼哧好半天,喝了一口水后,贵保才将鹤壁集斜井日本人老板送来的一封信递给王宏贵。
原来这是野塚筱次郎的亲笔信,信的开头先称谢王宏贵当年投杏解渴充饥之恩。信的正文说他野塚筱次郎刚接任安阳驻军司令,以往兄弟王宏贵的事他不闻不问不究,只说现在。
野塚筱次郎说,看在以往兄弟的份上,劝王宏贵归顺大日本皇军。
野塚筱次郎说,只要归顺大日本皇军,他就封任王宏贵为安汤西清剿司令,镇守安阳至汤阴铁路西这一带,还让王宏贵统领他的原班人马,枪炮子弹军装军饷等一切由他野塚筱次郎来发放。为了强化税收,可以考虑让他王宏贵组建一个地方税局,专门管理,到时按比例分成抽税,王宏贵可以留下一部分费用自己支配。如果归顺过来还是好朋友,否则,大日本皇军所到之处,后果你是知道的。另,李铭老先生已经送回王岗,不必挂念。
拤着腰的王宏贵面对这封信,掂量了又掂量,觉得份量很重很重。归顺就是投降,当清剿司令就是当汉奸。不归顺,弟兄们面临灭顶之灾,自己的队伍实力难以保存。虽然当汉奸落一世骂名,但可以保存实力,有枪便是草头王。如果归顺野塚筱次郎,吃香的喝辣的可保一生荣华富贵,但结果是人人唾弃辱没祖宗。王宏贵掂着这封信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但听野塚筱次郎说李铭李老乡绅回到了王岗,王宏贵就坐不住了,想立马带人直扑王岗,去看望老先生。如果李老同意的话就接他上山,很多重要事情需要和他商量。
鹤壁集斜井日本人老板跑来送劝降信这样的消息,属于惊天大事,全山寨偷不了,邢志新估摸着王宏贵会有动作,吸着旱烟就去找王宏贵。他抬起脚侧侧脚板,磕了磕烟袋锅子,说,兄弟,你要没有什么行动也就算了。如果有,恁哥我也要跟着兄弟去,我有点想家。
邢志新老家是王岗那一带的人,思家心切,也想趁机回家看看。念在结拜兄弟面子上,鬼子报复王岗那次,邢志新虽说腿快跑的早了点,但最后又撵着王宏贵的队伍跟过来了,王宏贵就觉得,人吧,也就这么回事,只要认咱这杆旗愿意跟着自己,当时就没有追究他逃跑的责任。王宏贵有时候也自责,自己当时不是和许多人一样也跑了吗,反正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这回邢志新想趁行动之机回家看看也情有可原,不算个啥,所以王宏贵没有深考虑,就直接点头答应了。
王宏贵一行人早早吃过晚饭就出了发。快走到魏营西南羑河南岸石炕时,王宏贵多了个心眼儿,就让邢志新带几个人先去王岗探探风,看看李铭李老乡绅真的回来了没有,他在这儿等邢志新的信儿。
果然,这是野塚筱次郎下的圈套儿。邢志新没事人儿似的,吸着旱烟“滋遛滋遛”过着烟瘾往前走。谁知等邢志新等人进了王岗村,没有走到李老乡绅门前,就被埋伏的鬼子皇协军抓住了。邢志新吃不住鬼子的威逼利诱,便被招安投了降。
对于招安,野塚筱次郎与斜井老板也探讨过这样的问题,假如不招安王宏贵,或者消灭了王宏贵,后果会怎么样呢?
不招安王宏贵,王宏贵会以死相拼,平汉线一带会不得安宁。消灭王宏贵,王宏贵残部会衍生出若干支抗日队伍。与其这样,不如无论如何,不管用何种方式提前招安为其所用最好。
当野塚筱次郎与斜井老板谈过话后,立即秘密调兵遣将,在王岗与魏营周围铺下一张大网,专门等王宏贵钻网入瓮。他野塚筱次郎以前当间谍,一直野外作业,地理地势熟悉,地图上哪里有沟有梁有井有河,都标的清清楚楚的,当然也都在他心里头。然后,野塚筱次郎才坐车亲自到宝莲寺见李铭李老先生。
他看到躺在床上李铭李老乡绅的第一句话就是,李老师,学生野塚对不起你啊,今天就是专门向老师赔不是来的。我刚上任,不知道你这里的情况。我要亲自送老师你回去,但是老师你得答应我先吃饭,只要老师你吃一口,老师你就可以立马回家。人跟饭没有仇啊,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身体要紧哪,李老师!
为什么头一次见李铭老先生野塚筱次郎就称老师,还能说这样的话?原来野塚筱次郎在保定做间谍时,就认识李铭老先生。
有一次,野塚筱次郎行走在大街上,忽然身体不适病倒路旁,幸好被李铭走到跟前,要来一辆黄包车搀扶他坐车上医院求医看病,并给他买来热饭让他吃,所以至今野塚筱次郎不忘李铭的救命之恩。
当时为回谢李铭相救之恩,野塚筱次郎身体康复后,就回看过李铭几次,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且说当时,听见是野塚筱次郎的说话声,李铭就强支撑身体坐了起来,可当他一见野塚筱次郎穿着军装,挎着战刀,心里就全明白了,自己当年救的是个日本间谍啊。因为日本侵华前,曾派了大量间谍潜入中国利用各种身份搜集情报,他们大学里师生都知道的,课堂上也经常讲给学生听。于是,李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就背转身默默地再也不出声。
野塚筱次郎一挥手,门外就端上了大米肉菜和汤。来,我陪李老师吃饭。
事已至此,李铭据理力争,说,你说过的,只要我吃一口,就让老朽我回去。
野塚筱次郎点点头,说,是啊,李老师,这话是我说的。我说话算数!
李铭说,你亲自送我?
野塚筱次郎说,是啊,李老师,我送你,你是我的恩人。别人,我不敢说。而你,我是一定要送的!
野塚筱次郎又一挥手,说,给我来一双筷子,我陪李老师吃。
于是,野塚筱次郎陪李铭老先生叨起菜吃起大米喝起汤来。
李铭见野塚筱次郎诚恳的样子,也就慢慢吃了几口,喝了几口汤,把筷子一放,随即站起来对野塚筱次郎说,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野塚筱次郎说,当然,既然李老师说要走,那学生我就送送李老师。
李铭先生也不客气,坐上野塚筱次郎的汽车,在野塚筱次郎的陪同下,回到了王岗村。
野塚筱次郎临走又丢给李老先生点钞票,说,李老师,这是我私人的,与其它无关,你把家整整。
当时李老先生的家被鬼子炸的不成样子,确实也需要修整。
后来,李铭老先生去世,老百姓就说,是鬼子在李老先生的饭菜里下了慢性毒药。
可哪为什么鬼子野塚筱次郎没有事?
有人解答说,鬼子有解药。也有人说,人家鬼子吃菜吃的是那一边,李老吃菜吃的是这一边,那边没有毒,这边的菜有毒。
对于沿平汉线两侧的地方土匪武装,野塚筱次郎很想详细了解他们的情况。野塚筱次郎是间谍出身哪,很注重情报的,但情报部门调给野塚筱次郎的卷宗,平汉线两侧这一带的土匪资料几乎就没有。因为这些土匪大多都是穷棒子出身,没有进过科班军校。
然而,野塚筱次郎知道一部分,因为他接受间谍任务在这一带活动过。王宏贵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年,野塚筱次郎在鹤壁集搞矿质勘探野外作业又饥又渴的,走到山里一户人家院墙外,主人没在家,家院里有棵结的疙瘩瘩的杏树,有一大枝伸出墙外,光能看见,就是够不着,诱人眼馋流酸水儿。
恰巧王宏贵撵着一大群羊放过来,看见野塚筱次郎渴的不轻,照着那棵杏树甩手就是一石子投过去,“哗啦”落下好几枚杏子。
野塚筱次郎很是感谢,王宏贵说,没有什么,你想吃就再给你投些,又一大块石头投过去,“哗啦”落下一地杏子。
从此,野塚筱次郎和王宏贵就熟了,野外勘探只要再相遇,不是说两句话就是笑笑点点头。精明干练的王宏贵撂石头的准头,给野塚筱次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且说这次王宏贵在羑河石炕等待邢志新消息,三等两不等等不来,就觉得非要出事不可,正准备要撤,突然发现四周被鬼子皇协军包围了,赶紧与二小子等人躲进了仙人洞,紧接着一队队鬼子皇协军先后搜索过来,洞里边可以听得到洞外面传来的一阵阵鬼子“咔嚓、咔嚓”的牛皮鞋和皇协军“踢踢踏踏”的鞋底儿磨地声。
三十六、洞中洞
且说王宏贵正准备回撤,突然发现四周瞬间都点起了火把,羑河上下左右,魏营街村里村外,星星点点影影绰绰,到处是端着明晃晃刺刀的人。原来王宏贵他们被鬼子皇协军包围了。王宏贵赶紧与二小子等人迅速躲进了仙人洞。功夫不大,紧接着一队队鬼子皇协军就先后搜索过来。洞里边可以听得到洞外面传来的一阵阵鬼子“咔嚓咔嚓”的牛皮鞋和皇协军“踢踢踏踏”的鞋底声。
众人就听见羑河北岸一个皇协军在喊,别跑了,皇军看见你啦,投降吧,我们在这儿等你好久啦。皇军说了,只要你归顺大日本皇军,还让你当司令!
停了一小会儿,羑河南岗岭又传过来一个皇协军大呼大叫的声音,出来吧,皇军看见你啦。皇军说了,只要你归顺大日本皇军,要什么有什么!
大家一听就知道这些喊话的皇协军是在瞎咋呼,实际上没有发现任何目标,心里就有了几分坦然。
鬼子皇协军在羑河南北岸,东西上下游,魏营街村里村外,以及王宏贵藏身的仙人洞翻过来调过去地搜查,怎么也搜查不到王宏贵等人的身影,索性也不走了,估计是长官的命令,捉不住人不撤兵。就见岸上岸下,河南河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岗哨都要点一堆篝火,羑河两岸,羑河上下,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着火光,大老远就能看见鬼子端着明晃晃刺刀的移动哨。
这该怎么办?坐着等死吗?万一鬼子发现洞口,把洞口一捂,怎么办?
王宏贵就命人顺着石洞慢慢往前摸,看看有没有出口。洞里千姿百怪,啥都有,比王宏贵作的梦景里还要漂亮得多。
于是王宏贵决定死里求活,让大家摸索着往前摸摸闯闯试试,也许会有新的生路。
洞的深处,洞身忽大忽小,忽高忽低,洞里潮湿自不必说,关键还有泉水,沥沥滴滴,上滴下流,弄得浑身泥母猪似的。
摸着,摸着,前面出现一大一小两个洞口,大的地洞朝东南方向,小的地洞朝西南方向。大的洞口发暗一些,小的洞口有点光亮。稍微往小的洞口里面走走,又是两个洞口。
怎么办?
王宏贵说杨忠,你说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杨忠说,我们分开走,分别从三个洞里摸索找出口,谁出不去,谁再回来,到这个地方,留个记号,凡是拐过头来的人就知道此洞不通。如果哪个洞没有记号,就说明这个洞能走出去。
王宏贵说,好,就按杨顾问说的这样办。杨顾问你带一班人,贵保你带一班人,二小子你带一班人,
众人齐说这个办法好。于是,一队分三队,立马分头行动了。
王宏贵、二小子这一队爬行着钻洞,慢慢向前摸索着出口。
且说杨忠这一队往东南方向的暗洞钻去,忽而有光亮,忽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就这样,杨忠他们终于摸到一个开阔处,听见有更大的流水声,往前再走,一看,原来这里是马村南地翅膀河的大滴水石恶檐。这地方,杨忠不生涩。杨忠做中共地下党工作者曾在马村工作过一段时日,有杨忠的老堡垒户。小时候,杨忠还与父亲来这里赊欠过剪刀,说二十年后收账,且不要利息,人们见他爷儿俩实在,因此结了不少干亲戚。于是干亲戚家过会,杨忠也常随爹来这里瞧唱随礼,空闲没事儿好来这儿玩耍,如果天热串干亲戚就到大滴水洗澡潜猛子玩水。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爬出洞口的杨忠他们,忽然发现一个老太太在前面不远河滩菜园子里薅草。杨忠从背影看,好像是干娘。心里一激动,就要上前,突然脚下踩住一块鹅卵石,“嗤扭”一下,接着“哎呀”一声,心里叫声不好便蹲了下去。原来,杨忠不小心崴住脚脖子啦。
薅草的老太太婆家姓常,人称常大娘。常大娘也听到了有人“哎呀”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扭回头一看,原来有人崴住了脚脖子。常大娘见他后面还有人,都蹲下帮他按摩脚,就赶紧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州儿吗?常大娘认出杨忠来了。杨忠乳名叫乳州,故而他的亲戚与家人都叫他州儿。
娘,是我。杨忠回答。这一带认干亲,与别人说是干娘,但同着干娘称呼时,却是直接叫的是娘。
咋啦?
没事,崴住脚脖子了。
走,回家去。
崴着脚脖子的人不能走路,杨忠手下这一队也有好几个人,大家轮换班就把杨忠背到常大娘家了。
众人把杨忠送到他干娘家,吃了点早饭,让杨忠住下疗养脚伤,待脚好利索了再上西山,大家就直奔西山了。
且说贵保率着这一队人马向前爬去,一路洞窄湿滑,上有钟乳石碰头,下有溪流碎石块,每前进一步,都非常艰难,一不小心,碰着钟乳石,头上磕个青疙瘩,钟乳石也就随之掉下来了,砸在脊背上生疼生疼。脚下也是很不好走,众人只得弯腰爬着前进。爬着爬着,洞口不是大,就是小,有时仅能容一人像丈母虫谷拥着爬过去。有时候,前面豁然开朗,地方较宽敞,但这类情况不多。
爬着,弯腰走着,摸索着,贵保他们就找到了洞口。这个洞口很小刚能挤出头和肩膀,也是比较隐蔽的,就在一座老庙宇后墙土岸半空不起眼的一片圪针窝里,如果不是在半空中圪针窝里,人们就早已发现了这个天然洞穴。贵保他们手扒脚蹬从洞里爬出来,身上被圪针扎了许多针眼儿,流着血,衣裳也挂满了鬼圪针。
老庙前临着一条河,河的对面黑乎乎的。这时还是黑夜,正是黎明前,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贵保一时弄不清在哪里,出来就带人往前走,一脚踩进河里,赶紧趟河过去。谁知过去是高高的土岸。贵保就率先摸住一道土豁子带领众人上岸。
到得高处,东方已经有了一些发亮,贵保这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姥姥家小寨沟村。小时候,他随娘经常来姥姥家串亲戚,有时候就住在姥姥家,十天半月的不回去,经常在翅膀河玩耍。这里,他太熟了,要不是黑乎乎黎明前什么也看不见,也不会这么折腾。
站在高处眺望古寨四周,年少时在姥姥家游玩的场景,瞬间像在庙会看西洋景拉幕片一样,一幕幕涌向心头,一集集展现在眼前,仿佛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小寨沟是所老古寨,至如今古寨古韵雄风依旧。
翅膀河畔小寨沟的古寨,相传是夏启立国时创建。晚商殷纣王囚周文王于下游处羑里城,专门加固重修。周武王姬发联合众弟兄们打西岐远道而来落脚小寨沟,欲劫牢羑里城救出其父周文王,就是在这里。
贵保没有想到,当年,周武王姬发企图劫牢用的地道,就是他们今天逃命刚刚爬过来的仙人洞。
贵保小时候在姥姥家常听姥爷讲,周武王伐纣建立周朝后,设立的三监不满周公辅佐姬发之子坐江山就造了反。结果,三监被周公姬旦派其弟卫康叔前来平叛镇压了。身为三监的管叔鲜、蔡叔度与霍叔处死后就先后埋在古寨西北五里的地方,史称三塚村。小寨沟村王姓居多,古寨内青砖蓝瓦四合院九门相照不胜枚举,王家大院内古楼林立,瓦房客屋捶顶平房鳞次栉比,城垛墙、城垛口楼,寨墙寨门高大雄威。除王族大姓外,村里也有李张刘霍姓。老年人说,霍姓就是霍叔处的后人。村里村外还有很多庙宇古迹。古寨两头有东西两处货物集散地——煤灶集,楼屋客栈典当铺面酒旗飘飘,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生意十分兴隆。村中一条千年古道沿翅膀河贯穿东西,西通太行山西,东达山东齐鲁,无论士农商贾,还是兵匪强盗,如若走中原或者进大山,都必须途经这寨卡关口。